捭阖 链接到标题
粤[1]
若[2]
稽[3]
古,圣人之在天地间也,
为众生之先
首出万物以前,人用先知觉后知,用先觉觉后觉,故为众生之先
先: 先知先觉,此意为指导者,先驱者
先知的人通过他们的知识和理解,帮助那些后知的人获得知识,通过他们自身的觉醒来引导后来者觉醒。这句话强调了先知者在社会中的作用,他们不仅有超出常人的知识和理解,更有能力去影响和引导他人,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。因此,他们被誉为众生之先。
[4]。观阴阳之开阖以(名)命物,知存亡之门户,
筹策[5]
万类之终始,达人心之理,见变化之 眹 [6]焉,而守司其
门户 [7]
。故圣人之在天下也,自古及今,其道一也。变化无穷,
各有所归[8]。或阴或阳,或柔或刚,或开或闭,或弛或张。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,审察其所先后,
度权量能,校其伎巧短长[9]。
首出万物以前,人用先知觉后知,用先觉觉后觉,故为众生之先
先: 先知先觉,此意为指导者,先驱者
先知的人通过他们的知识和理解,帮助那些后知的人获得知识,通过他们自身的觉醒来引导后来者觉醒。这句话强调了先知者在社会中的作用,他们不仅有超出常人的知识和理解,更有能力去影响和引导他人,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。因此,他们被誉为众生之先。
纵观上古历史,可知圣人生活在天地之间,乃是众人的先导,通过观察阴阳的变化来对事物做出判断。进一步了解事物存亡的关键因素。计算和预测事物发展的进程,通哓人们思想的变化,揭示事物变化的征兆,从而掌握背离死亡趋向生存的规律。所以,自古及今,天地间的圣人分析事物的思路,都能统一到阴阳的变化中。事物的变化无穷无尽,但都有自己各自的归宿;或者属阴,或者归阳;或者柔弱,或者刚强;或者开放,或者封闭;或者松弛,或者紧张。所以圣人要始终把握事物发展变化的关键,观察事物的来龙去脉和先后顺序。度量对方的智谋,测量对方的能力,再比较技巧方面的长处和短处。
夫贤不肖、智愚、勇怯有差,乃可捭,乃可阖;乃可进,乃可退;乃可贱,乃可贵,无为以 牧[10] 之。审定有无与其实虚,随其嗜欲[11]以见其志意,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,以求其实,贵得其指[12];阖而捭之[13], 以求其利[14]。 或开而示之,或阖而闭之。开而示之者,同其情也;阖而闭之者,异其诚也。可与不可,审明其计谋,以原其同异。 离合[15]有守,先从其志。 即欲捭之贵周[16],即欲阖之贵密。周密之贵微,而与道相追[17]。捭之者, 料其情[18]也;阖之者,结其诚也。皆 见[19] 其 权衡轻重[20] , 乃为之度数[21],圣人因而为之虑。其不中权衡度数,圣人因而自为之虑。故捭者,或捭而出之,或捭而内之;阖者,或阖而取之,或阖而去之。
人的贤良和不肖,智慧和愚蠢,勇敢和怯懦,是有区别的。对待每个人的态度,可以开放,也可以封闭;可以晋升,也可以辞退;可以轻视,也可以敬重,要靠无为来掌握这些。审察对方才干的有无和思想的虚实,可以先观察他们的嗜好和欲望,便可以看出它们的志向和意志。在和对方辩论时,可以先略微排斥它们的观点,诱使他们开启话语之后再加以反驳,这样可以得到对方的实际情况,更可贵的是,可以得到他们的意图。明白对方的实际情况后,我们应该闭藏自己,隐瞒自己的信息。或者开启自己,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;或者闭藏自己,不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。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,是因为要在情感上获得共鸣和相互间的信任;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,则是要考虑彼此的诚意。计谋的可行与不可行,我们必须先观察对方的思路,才能比较彼此的相同与不同之处。是离是合需等待时机,应该在尊重对方意愿的前提下适时而动。如果要摆开对方的门户,最重要的是考虑周;如果要关闭自己的门户,重要的是处世缜密。要达到周密,重要的是做的隐蔽,合乎事物发展的规律和道理。捭开对方门户,目的是侦察其虚实;让对方封闭,目的是确定其实情。这些都是为了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,以便探测其各方面的表现,若据此足以做出分析和预测,圣人就可以为其谋划。如果分析和预测的结果不理想,圣人就会想办法替自己谋划,留好退路。因此,所谓开放,或者是要自己出去;或者是要别人进来。所谓封闭,或是通过封闭来自我约束,或是通过封闭迫使别人离开。
捭阖者,天地之道。捭阖者,以变动阴阳, 四时开闭,以化万物[22]。 纵横[23]、 反出、反覆、反忤[24],必由此矣。捭阖者, 道之大化。说之变也[25],必 豫[26] 审其变化,吉凶大命系焉。口者,心之门户也;心者,神之主也。志意、喜欲、思虑、智谋,此皆由门户出入,故关之以捭阖,制之以出入。捭之者,开也,言也,阳也;阖之者,闭也,默也,阴也。阴阳其和, 终始其义[27]。故言长生、安乐、富贵、尊荣、显名、爱好、财利、得意、喜欲为阳,曰始。故言死亡、忧患、贫贱、苦辱、弃损、亡利、失意、有害、刑戮、诛罚为阴,曰终。诸言法阳之类者,皆曰始,言善以始其事;诸言法阴之类者,皆曰终,言恶以终其谋。捭阖之道,以阴阳试之。故与阳言者依崇高,与阴言者依卑小。以下求小,以高求大。由此言之, 无所不出,无所不入,无所不可[28]。可以说人,可以说家,可以说国,可以说天下。 为小无内,为大无外[29]。
捭阖是世间万物变化发展的规律。捭阖是事物发展的动力,使事物阴阳对立的各方面发生变化,就像春、夏、秋、冬四时的交替一样,来促使万物发生变化。世间出现的纵横、离开、归复、反抗等现象,都是通过捭阖来实现的。开放和封闭是万物运行的现象,是游说活动的应变形态。人们必须首先慎重地考察万物的变化,事情的吉凶和人们的命运都系于此。口是心灵的门户,心是精神的主宰。意志、喜欲、思想和智谋都要由口而出。因此,要用开放和封闭法来把守这个关口,以控制出入。所谓“掉”,就是使之开放、发言,是阳;所谓“阖”,就是封闭、缄默,是阴。 阴阳两方相调和,开放与封闭才能有节度,从而得以善始善终。所以说 长生、安乐、富贵、尊荣、显名、嗜好、财利、得意、喜欲等,属于“阳”的一类事物,叫作“开始”。而死亡、忧患、贫贱、苦难、毁弃、损伤、失意、灾害、刑戮、诛罚等,属于“阴”的一类事物,叫作“终止”。凡是那些遵循“阳道”的一派,都可以称为“新生派”,他们以该论好的一面来开始游说,劝对方采取行动;凡是那些遵循“阴道”的一派,都可以称为“没落派”,他们以谈论不好的一面来劝对方终止施展计谋。 关于掉阖之道,要从阴阳两方面来试探对方。因此,对于积极进取者,应谈论崇高奋进之事来加以引导;而对消极保守者,应谈论卑微求全之事来加以引导。卑微求全之事,易得到志小者采纳;崇高奋进之事,易得到志大者采纳。若能从对方心理出发去游说,则无所不出,无所不入,无所不可,达到无往而不胜的境界。这种游说方法,可以游说他人,可以游说大夫,可以游说诸侯国国君,可以游说周天子。做小事,可进入无限微妙的境地;做大事,可进入无限广大的境界。
益损、去就、倍反[30],皆以阴阳御其事。阳动而行,阴止而藏;阳动而出,阴隐而入,阳还终阴,阴极反阳[31]。以阳动者,德相生也;以阴静者,形相成也。以阳求阴,苞以德也;以阴结阳,施以力也;阴阳相求,由捭阖也。此天地阴阳之道,而说人之法也,为万事之先,是谓圆方之门户。
所有的损害和补益、离去和接近、背叛和归附等行为,都是运用阴、阳的变化来实行的。阳的方面,运动前进;阴的方面,静止隐藏。阳的方面,活动显出;阴的方面,隐藏潜入。阳的方面,返还停止于阴;阴的方面,到了极点就反归为阳。凡是凭阳气行动的人,道德就与之相生;凡是凭阴气而静止的人,形体就产生了。用阳气来追求阴气,要靠道德来包容;用阴气结纳阳气,要施用力量。阴阳之气相追求,是依据开启和关闭的原则,这是天地阴阳之道理,又是说服人的方法,是各种事物的发端,是天地的门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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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之大化者[32],乃与无形[33]俱生。 反以观往,覆以验来[34];反以知古,覆以知今;反以知彼,覆以知己。动静[35]虚实之理,不合于今,反古而求之。事有反而得覆[36]者,圣人之意也,不可不察[37]。
古代以大道教化众生的圣人,总能遵循自然和社会发展的规律。他们回首以往,便能验证将来;考察历史,可洞察今天;反观他人,可了解自己。若对事动静与虚实的判断与今天不相符合,不应怀疑鉴古知今的方法,而应更深地研究历史,求得符合规律的认识。对事情的考察,经历由此及彼,由彼及此,由古到今,由今到古的反复探求,才能得到答案,这是圣人的见解,不可不悉心研究思考。
人言者[38],动也;己默者,静也。因其言,听其辞[39]。言有不合[40]者,反而求之,其应[41]必出。言有象[42],事有比[43]。其有象比[44],以观其次。象者象其事,比者比其辞也。以无形求有声,其钓语[45]合事,得人实也。若张置网而取兽也,多张其会[46]而司[47]之。道合其事,彼自出之,此钓人之网也。常持其网驱之,其言无比[48],乃为之变[49],以象动之,以报[50]其心, 使其暴露实情,引用 见其情[51],随而牧[52]之。己反往,彼覆来,言有象比,因而定基。重之袭之,反之覆之[53],万事不失其辞,圣人所诱愚智[54],事皆不疑。
其实“象比”是人的一种本能行为,没得翻译中所表述的那么复杂。你听过评书吗?就好比听评书一样,当别人在讲述故事时,你的头脑中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故事中的场景,而出现的这个场景就是“象”。当你搜索记忆中的情景来比较故事的内容时,这就是你头脑中出现的“比”。通常在写和读,或说和听时,人的头脑中都会出现“象比”的情况。 原文“言有象,事有比”是指所言及的言辞中,自己头脑存在“象”这样的模拟情景;而在所言及的事情中,自己头脑存在“比”这样的对照比较。而这类“言”和“事”,鬼谷子因为没有特定是指对方,这就是说双方言谈,各自都能产生“象比”,只是不同而已。注意,这里的“象比”是人的本能,是下意识行为。 鬼谷子提出“象比”概念,不仅是表述人的本能,更是在传授一种能有意识控制的“象比”,即是通过有意识“象比”来把控游说对象的方法。所以,鬼谷子所强调的“象比”是一种有意识的“象比”,也就是游说者能操控的“象比”。因此,在原文中多次出现“变象比”诸如此类的用语。 原文
对方说话,表现为动;我沉默不言,是处于静态之中,从动静的哲学看待交往双方的言谈。我静听别人说话,了解他的辞意内涵。如果发现对方言辞有矛盾,不合乎实情,要反复地追问、话难他,从对方的答辞中,可以进一步了解他。任何语言都由具体的形象来描述,事物可以有类比的范围。因为有形象与类比,就可掌握现在的实情或将发生、出现的一些事情。“象”就是用事物来模仿或类推,“比”就是用言辞来比较
运用象比手法可以在无形中获得对方回应,引诱对方说出合乎事理的解释,就能得到对方的实情,就不难从其话语中窥测内心的实情。以张网逮兽为例,若多张一些捕兽网,并加以密切关注,就能多捕获一些野兽。这个方法用于人事上,只要方案合宜,对方自然会被你网住,这就是钓人的“网”。经常拿着这张“网”与人周旋,可使对方向你推心置腹。如果对方言辞中没有用来类比的信息,就要改变方法,用形象的事物来打动对方,从而去探知其真情实感,以便加以控制。返过去考察对方,对方就会作出回应,所说的话有了轮廓,事理就可以比较类推了,进而能够确定其根本。一来二去,反反复复,再三详审,不容谬错,灵活使用这种方法,就能辩说得当。圣人用不同的方法,诱导愚者和智者,所获皆为实情,不会有疑惑。
古善反听者,乃变鬼神[55]以得其情[56]。其变当也,而牧之审也。牧之不审,得情不明;得情不明,定基不审。变象比,必有反辞,以还听之。欲闻其声反默,欲张反敛[57],欲高反下,欲取反与。欲开情[58]者,象而比之,以牧其辞[59],同声相呼,实理同归。
古代善于反复窥察对方的人,可以像鬼神一样变化莫测,进而得知实情。他们变化得当,就能详尽考察对方。如果考察不详尽,就不能获取实情。不能获取实情,交谈的基调就不确实。言谈中,我们若能灵活运用象形、类比之法,对方一定有反应的言辞,认真聆听对方言辞以获知实情。想要听对方讲话,我们应先保持沉默;想要对方敞开心扉,我们应先暂且收敛;想要提高自己,我们应表现得谦恭一些;想要从对方处获取什么,我们就要先学会付出。
如果想了解对方的内情,可用象形和比喻的方法,以便把握对方的言辞。同类的声音可引起共鸣,双方看法一致就会心理契合。
或因此,或因彼[60],或以事上,或以牧下[61],此听真伪、知同异,得其情诈[62]也。动作言默,与此出入,喜怒由此以见其式,皆以先定为之法则。以反求复,观其所托。故用此者,己欲平静,以听其辞,察其事,论万物,别雄雌。虽非其事,见微知类[63]。若探[64]人而居其内,量其能射其意[65]也。符应[66]不失,如腾蛇[67]之所指,若羿[68]之引矢。
反听的方法,或者用在这里,或者用在那里,或侍奉上司,或管理下属。这也是分辨真伪、了解异同,以分辨对手是真情还是诡诈的有效方法。
无论是动作、言说还是沉默以及为探测实情而表现出来的喜怒哀乐,都要事先设计,确定基本法则。总之,要以反听法求得对方的回应,以此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。处理对方回应的信息,首先自己要平和冷静,不带个人情绪和偏见,以便能听取对方言辞,考察事理,论说万物,辨别真伪。虽然这还不是事情本身,但是可以根据轻微的征兆,探索出同类的大事。就像刺探散情而深居敌境一般,要首先估计敌人的能力,其次再摸清敌人的意图,像验合符契一样可靠,像飞龙一样迅速,像后羿张弓射箭一样准确。
故知之始己,自知而后知人也[69]。其相知也,若比目之鱼[70]。其伺言也,若声之与响;见其形也,若光之与影也;其察言也,不失若磁石之取针,舌之取燔骨[71]。其与人也微,其见情也疾。如阴与阳,如阳与阴;如圆与方,如方与圆。未见形圆以道之,既见形方以事之。进退左右,以是司之。己不先定,牧人不正[72],事用不巧,是谓“忘情失道”;己审先定以牧人,策而无形容[73],莫见其门,是谓“天神”。
因此,要想掌握情况,要先从自己开始,只有了解了自己,然后才能了解别人。人们之间的相知,就像两只比目鱼并列两行一样形影相随;获得对方的言辞,像声音和回响一样呼应;明了对方的情形,就像光和影子一样不走样;侦察对方的言辞,不失为如同用磁石来吸取钢针,用舌头来获取焦骨上的肉一样万无一失。
自己暴露给对方的微乎其微,而侦察对手的行动十分迅速。就像阴变阳阳转阴,圆变方、方转圆一样自如。在情况还未明朗以前以圆略来诱惑对手,在情况明朗以后就要用方略来战胜对方。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,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,都可用这个方法来对待。如果自己不事先确定策略,统率别人也无法步调一致。做事没有技巧,叫作“忘情失道”。自己要首先确定斗争策略,再以此来统领众人。策略要不暴露意图,让旁人看不到其门道所在,这才是高境界。
內楗 链接到标题
君臣上下之事,有远而亲[74],近而疏[75];就之不用,去之反求[76];日进前而不御,遥闻声而相思[77]。事皆有内楗,素结本始[78]。或结以道德,或结以党友,或结以财货,或结以采色[79]。用其意[80],欲入则入,欲出则出;欲亲则亲,欲疏则疏;欲就则就;欲去则去;欲求则求,欲思则思。若蚨母[81]之从子也;出无间,入无朕[82]。独往独来,莫之能止。
君臣上下之间的事情,有的距离看似远却很亲近,有的距离看似近却很疏远;有的找上门却不录用,有的离任反去聘求。有的天天在身边却不被信任,有的只是闻其名声却思慕不已。种种微妙关系的形成,都是因为内楗的缘故。内楗一开始就将君臣从根本上结合到一起。或凭道德相结合,或依朋党相结合,或以钱物相结合,或靠容颜相结合。臣下若揣准君主的心思,就能取得主动:想进来就进来,想出去就出去;想亲近就亲近,想疏远就疏远;想接近就接近,想离去就离去;想求取的就能得到,想让君主思念就能如愿。好比青蚨母虫依恋其子那样,来去相随而不留痕迹,独往独来,谁也没法阻止。
内者,进说辞也。楗者,楗所谋也[83]。欲说者务隐度[84],计事者务循顺[85]。 阴虑可否,明言得失,以御[86]其志。方[87]来应时,以和其谋。详思来楗,往应时当也。夫内有不合者,不可施行也。乃揣切时宜,从便所为,以求其变。以变求内者,若管取楗。言往者,先顺辞也;说来者,以变言也。善变者审知地势,乃通于天,以化四时,使鬼神,合于阴阳,而牧人民。见其谋事,知其志意。事有不合者,有所未知也。合而不结者,阳亲而阴疏。事有不合者,圣人不为谋[88]也。
所谓“内”就是接受采纳意见;所谓“楗”就是进献谋策。游说的人一定要暗地里揣度好所游说之人心中所想,要按照规律谋划事情。要暗中分析是否可行,透彻辨明所得所失,以便影响君主的意向。方法策略适应时势的变化,以便与君主的谋略相合。仔细思考进献的谋策,应适应形势的变化。意见有与君主志趣不一致的,就不要施行。要揣摩切中时宜,往往方便自己的所作所为,求得事情的改变。用善于变化来争取谋策被采纳,就像以门管来接纳门楗一样顺当。 与君主交谈时,凡谈及以往的事,应顺着君主的言辞说;凡谈及未来的事,可以与君主有不同意见。内楗时善于随机应变者,总是能审察地势,通晓天时,遵循四时变化规律,驾驭鬼神,合于阴阳之道。他统治下的百姓,都能够安居乐业。只要看君主的做事方式,就可判断出其志向和意愿。如果你的计谋不合君主之意,说明你对他的了解还不透彻。如果你的计谋合乎君主之意,却没有任何结果,那么你应表面上亲近,而暗中与之疏远。若不能与君主合拍,圣人就不会为他出谋划策。
故远而亲者,有阴德[89]也。近而疏者,志不合也。就而不用者,策不得也。去而反求者,事中来也。日进前而不御者,施不合也。遥闻声而 相思者,合于谋待决事[90]也。故曰:不见其类而为之者,见逆[91]。不得其情而说之者,见非[92]。得其情乃制其术[93],此用可出可入,可楗可开。故圣人立事[94],以此先知而楗万物。
所以说,与君主距离很远却被亲近,是因为私下有恩德于君;与君主距离很近却被疏远,是因为与君主志向不合;找上门而不被录用,是因为所献计策不被君主欣赏;离去之后反受聘用,是因为其主张的正确性被事实所证明;每天都在君主面前而不被信任,是因为行为举止不合君意;相隔遥远却被思念,是因为其主张与君主相合,现遇疑难,急需此人参与决断。所以说,没有搞清对方是哪类人就去盲目游说,必然事与愿违;在未掌握实情的时候盲目游说,也必将遭到否定。只有充分掌握情况,并有说服人的方术,才可出可入,可以开启也可以固守。所以,圣人建立功业就是使用这个方法,由此把握实情控制事物。
由夫道德仁义,礼乐忠信计谋,先取《诗》《书》,混说损益[95],议论去就[96]。欲合者用内,欲去者用外[97]。外内者,必明道数。揣策来事[98],见疑决之。策无失计,立功建德,治名入产业[99],曰楗而内合。上暗不治[100],下乱不窹,楗而反之。内自得[101]而外不留,说而飞之,若命自来,己迎而御之[102]。若欲去之,因危与之。环转因化,莫知所为,退为大仪[103]。
凡是道德、仁义、礼乐、忠信、计谋这类重要问题,首先要借鉴《诗经》《尚书》的教诲,综合分析利弊得失,最后决定是去还是留。若想留下与人合作,则用内楗之法,用力于内;若想离职而去,则用置身于外之法,用力于外。处理内外大事,必须先明确理论和方法,会预测未来,并善于在各种疑难处当机立断。在运用策略时没有失误,从而建立功业和积累德政。管理百姓,要使他们从事生产,发展事业,这叫做内部安定,团结一致。
如果该国君主昏庸不理政务,吏治腐败不堪,那么你在献策时应采取与内楗相反的思路,以促其垮台。如果你在游说过程中,发现该国君主只用本国人才,排斥外来人才,则你在游说后应离去,以免遭祸患。
若受到君主的重用,机遇降临到自己头上,就不妨加以把握和利用。然而,一旦决定离开,就要在危险到来之前放弃权柄。如果在多次尝试之后,内楗仍不成功,则以急流勇退为佳。
抵巇(dǐ xī) 链接到标题
物有自然,事有合离[104]。有近而不可见,有远而可知。近而不可见者, 不察其辞也;远而可知者,反往以验来也。
万物都有自然发展的规律,万事都有自然离合的道理。有的在近前却看不见,有的在远处却能得知。在近前的之所以看不见,是由于习以为常,没有足够的留心;在远处的之所以能得知,因为反观以往,可以推验未来。
巇者,罅(xià)也。罅者,涧也。涧者,成大隙也。巇始有朕[105],可抵而塞,可抵而却,可抵而息,可抵而匿,可抵而得,此谓抵巇之理也。事之危[106]也,圣人知之,独保其用[107];因化[108]说事,通达计谋,以识细微。经起秋毫之末,挥[109]之于太山[110]之本。其施外[111]兆萌[112]牙蘖(niè)[113]之谋,皆由抵巇。抵巇之隙为道术用。
所谓“巇”就是小的缝隙,巇发展之后变成“罅”,罅发展之后变成“涧”,涧发展以后变成“大隙”。当小的缝隙刚出现时,常带有某种预兆,此时就应设法加以堵塞,使其变小,或者使之不再扩展,或者使之消失。如果仍不可治,就设法使之转化,弃旧图新。这就是抵巇的原理。当危机征兆出现时,圣人就敏锐地察知到了。他们总是密切注意危机的征兆,利用事物变化的原理进行具体分析,提出计谋,进一步认识征兆的细微变化。利用秋毫之末,可动摇泰山之根基。当圣人的德政推行外方后,当对方出现危机征兆时,就要运用抵巇对付,予以排斥或者消灭。总之,抵巇是一种堵塞缝隙、防患未然的治道之法。
天下纷错[114],上无明主,公侯无道德,则小人谗贼[115],贤人不用,圣人鼠匿[116],贪利[117]诈伪者作,君臣相惑,土崩瓦解[118]而相伐射[119],父子离散,乖乱反目,是谓萌牙戏罅。圣人见萌牙戏罅[120],则抵之以法。世可以治,则抵而塞之;不可治,则抵而得之[121];或抵如此,或抵如彼;或抵反之,或抵覆之。五帝之政,抵而塞之;三王之事,抵而得之。诸侯相抵, 不可胜数,当此之时,能抵为右。
天下分裂错乱,朝廷没有明君,公侯缺乏道德,小人们就会谗害忠良。贤能之人不被任用,圣人被迫逃匿,贪利伪诈之徒兴风作浪,君臣互相猜疑,国家土崩瓦解,以致百姓互相杀伐,父子离散,骨肉分离,这就是“萌芽巇罅”。圣人见到萌芽巇罅之后,就要采取相应的手段加以应对。
若世道能够治理,就要设法堵塞巇罅;若世道不可治,就设法推翻它,使之获得新生。总之要解决矛盾,或这样应对,或那样应对,或弥补裂缝,或颠覆更新。例如五帝对当时的社会巇罅,均采取补塞的办法;夏、商、周三王时代,则是采取颠覆办法,取得政权。春秋战国以来,诸侯之间的互相征伐,多得数不清。当天下混乱时,谁能善于抵巇,谁就能占据上风。
自天地之合离终始,必有戏隙,不可不察也。察之以捭阖,能用此道 ,圣人也。圣人者,天地之使[122]也。世无可抵[123],则深隐而待时[124];时有可抵,则为之谋[125];可以上合[126],可以检下[127]。能因[128]能循,为天地守神。
自天地有离合变化以来,自始至终必有巇罅,为政者不可不察。要发现巇隙,就要用“捭阖之道”,能用此道的就是圣人。所谓圣人,是以挽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。假如世间没有可“抵”之事时,圣人就隐匿在人民中间,等待时机;一旦世间出现可“抵”之事,就挺身而出,为国家谋划。这些谋划,上可说服君主,下可治理百姓,既依据实际情况,又遵循客观规律,真可谓天地的守护神。
飞箝(qián) 链接到标题
凡度权量能[129],所以征远来近[130]。立势而制事[131],必先察同异之计,别是非之语,见[132]内外之辞[133],知有无之术[134];决安危之计,定亲疏之事[135];然后乃权量之。其有隐括[136],乃可征、乃可求、乃可用。引钩钳之辞[137],飞而钳之。钩钳之语[138],其说辞也,乍同乍异[139]。其不可善者[140]:或先征之,而后重累[141];或先重以累,而后毁之;或以重累为毁[142];或以毁为重累。其用[143]或积财货、琦玮[144]、珠玉、白璧、采邑以事之[145],或量能立势以钩之[146],或伺候见涧而钳之,其事用抵巇。
只要善于揣度人之权谋和考量人之才能,就能吸引远近人才为我所用。为统帅者,要造成一种声势,建立制度,管理事物,这是网罗人才的前提。在“立势而制事”的前提下,考察此人与哪些人意见相同,与哪些人意见不一;考察此人对是与非的判断;考察此人对内对外的言辞有什么差别。通过这些,可以得知此人的虚实有无。还可以令此人提供决定事关安危的计谋,考察其设谋决断的能力;还可以问此人与谁亲近和与谁疏远,考察其处理人事关系的能力。最后,把以上情况综合起来加以衡量,就可对此人的综合素质进行大致的判断。最值得重视的,是那些具有“可塑性”的人才。对于可塑之才,可以征召,可以聘请,可以使用。
先用话诱使人才说出实情,然后通过褒扬赢得其心,以此来钳住对方。钩钳之语是一种游说辞令,如何使用,应根据谈话情况而定,或同或异,没有什么死规矩。
对于那些以钩钳之术仍没法控制的人,或者首先对他们威胁利诱,然后再对他们进行反复试探;或者首先对他们进行反复试探,然后再对他们加以攻击摧毁。有人认为,反复试探就等于是对对方进行破坏;有人认为对对方的破坏就等于是反复的试探。想要重用某些人时,或者先赏赐财物、珠宝、玉石、白璧和封地,以便对他们进行试探;或者通过衡量才能创造态势来吸引他们;或者通过寻找漏洞来控制对方。在这个过程中要运用“抵”之术。
将欲用之于天下[147],必度权量能,见天时之盛衰,制[148]地形之广狭,阻险之难易,人民货财之多少,诸侯之交孰亲孰疏,孰爱孰憎,心意之虑怀,审其意[149],知其所好恶,乃就说其所重[150],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,以钳求之。
如果想把飞钳之术用之于天下,必须考核人的权谋和才能,观察自然和社会以及了解天地的盛衰,掌握地形的宽窄和山川的险阻,了解人民财富的多少。要考察各诸侯的交往中谁与谁亲密,谁与谁疏远,谁与谁友好,谁与谁相恶。要详细考察和分析对方的想法和胸怀,审察其意向,了解其好恶,然后抓住对方最注重的问题游说他,先用“飞”的方法投其所好,说出能使他高兴的话,然后再用“钳”的方法控制他,使他信任你,重用你。
用之于人[151],则量智能、权材力、料气势,为之枢机[152]以迎之随之,以钳和之,以意宜之,此飞钳之缀[153]也。
如果把“飞钳”之术用于为人处事上,就要权衡对方的智慧和能力,度量对方的实力,估计对方的气势,以此为根据来迎合他、顺应他,进而牢牢掌握对方,以友善的态度告诉他成败得失。这就是“飞钳”的妙用。
用于人[154],则空往而实来[155],缀而不失,以究其辞。可钳而纵,可钳而横;可引而东,可引而西;可引而南,可引而北;可引而反,可引而覆。 虽覆,能复不失其度。
如果把“飞钳”之术用于对人,可用好听的空话去套出对方的实情,但要与对方的事业紧紧联系,勿使失误;还要经常研究对方的辞令,揣度其意图。这些关键点把握之后,就可钳住对方,或纵或横,或东或西,或南或北,或反或覆。尽管如此,还是要谨慎从事,不能丧失节度。
忤合 链接到标题
凡趋合倍反[156],计有适合。化转环属[157],各有形势[158],反覆相求,因事为制[159]。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,立身、御世、施教、扬声、明名也;必因事物之会,观天时之宜,因知所多所少,以此先知之,与之转化。
无论是联合还是对抗的行动,均要有合宜的计谋。所向与所背的双方,就像圆环一样旋转而无中断,各有自己的形势。对于各方的具体情况,应反复进行研究。根据事态的发展,决定自己的态度。
圣人居住于天地之间,立身处世,都是为了驾驭社会,教化人民,传播学说,宣扬名声。他们必须把握事物的发展机遇,观察自然和社会气候是否相宜,根据哪些方面有余,哪些方面不足,由此做到先知其情,然后运用计谋,促进事物向有利的方面转化。
世无常贵,事无常师;圣人无常与,无不与;无所听,无不听;成于事而合于计谋,与之为主[160]。合于彼而离于此,
忠,忠实;反,背反;忤,抵触,背逆。任何计谋都不可能同时忠于两个主人,必然要相抵触;
反忤: 连谓短语,“反”与“忤”两个在时间和事理上同时发生的行为.可译为:反往和背离.其实“反”是介于“忤”和“合”之间的一种行为.因为鬼谷子认为“忤合”,是在能“忤”和能“合”的两地之间,经多次返往选择后,最后再求合.
计谋不两忠,必有反忤
[161];反于是,忤于彼;忤于此,反于彼,其术也。用之于天下,必量天下而与之;用之于国,必量国而与之;用之于家,必量家而与之;用之于身,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;大小进退,其用一也。必先谋虑计定[162],而后行之以忤合之术。
世上没有永恒显贵的事物,事物没有永恒效法的榜样,圣人无所不做、无所不听,但也不会什么都做、什么都听(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规律,智者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、自己的判断力。既能听得进别人的言论,又能保持清醒不随波逐流、人云亦云)。做好要做的事,重要的是不违背定下的策略。如果计谋合于彼方的利益,则一定会背离此方的利益。不可能同时效忠于对立的双方,必然有合有忤。合乎此方的意愿,就要违背彼方的意愿;违背彼方的意愿,才可能合乎此方的意愿。这就是“忤合”之术。
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运用到天下,就必然要把全天下都放在忤合之中;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运用到某个国家,就必然要把整个国家都放在忤合之中;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运用到某个家族,就必然要把整个家族都放在忤合之中;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用到某一个人,就必然要把这个人的才能气势都放在忤合之中。总之,无论把这种忤合之术用在大的范围还是用在小的范围,其功用是相同的。因此,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进行谋划、分析,计算准确了以后再实行忤合之术。
古之善背向者[163],乃协[164]四海,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,然后求合。故伊尹[165]五就汤[166],五就桀[167],而不能所明,然后合于汤。吕尚[168]三就文王,三入殷,而不能有所明[169],然后合于文王,此知天命之箝[170],故归之不疑也。
古代善于处理向背关系的人,总是能够协同四海之内的力量,包容诸侯。用忤合之术考察天时地利的向背,促成其转化,最后选定圣贤君主与之联合。因此,夏朝末年,伊尹曾五次接触商汤,五次接触夏桀,其立场仍未显露于世,最后决定背桀向汤,助其灭夏建商。商朝末年,吕尚三次接触周文王,三次接触商纣王,其立场仍未显露于世,最后才决定臣服于周文王,助其灭商建周。这些古圣人就是看清了天命所归之后,才做出向谁背谁的决断,最终没有犹疑,归顺明主。
非至圣达奥,不能御世;非劳心苦思,不能原事;不悉心见情,不能成名[171];材质不惠,不能用兵[172];忠实无实,不能知[173]人;故忤合之道,己必自度材能知睿,量长短远近孰不知,乃可以进,乃可以退,乃可以纵,乃可以横。
如果不是至圣之人,不具备高尚的品德和超人的智慧,是不可能驾驭天下的;如果不劳心苦思,是不可能揭示事物规律的;如果不悉心考察事情的真相,就不可能功成名就;如果没有胆识或缺乏爱心,就不能统兵作战;如果只是愚忠而缺少真知,就不能有知人之明。以上是忤合之术的必备条件。因此,要想用好忤合之道,首先估量自己的聪明才智,衡量自己的优劣长短,分析在远近范围内还不如谁。这样就可以进取,可以退守;可以合纵,可以连横了。
总结
本篇讲了“以忤求合”的忤合术。忤合,本意指违背一方的意愿,而合于另一方的意愿。忤合的实质是指在处事、论辩或游说中,要准确判定形势,当进则进,当退则退,灵活决定自己的立场,以求实现自己的目标。鬼谷子认为,万物皆在变化中,变化才有发展,正所谓“世无常贵,事无常师”。运用忤合之术,首先要认清自己的前途,知道该联合谁、反对谁,同时有针对性地研究具体事物,做到知己知彼。这样才能进退自如、游刃有余,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。
揣篇 链接到标题
古之善用天下者,必量天下之权,而揣诸侯之情。量权[174]不审,不少强弱轻重之称;揣情[175]不审,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。何谓量权?曰:“度于大小,谋于众寡。称货财有无,料人民多少、饶乏,有余不足几何?辨地形之险易孰利、孰害?谋虑孰长、孰短?揆群臣之亲疏,孰贤、孰不肖?与宾客[176]之智慧孰少、孰多?观天时之祸福,孰吉、孰凶?诸候之亲孰用、孰不用?百姓之心去就变化,孰安、孰危?孰好、孰憎?反侧孰辨?能知此者,是谓量权。”
古时候,善于治理天下的人,必然会审慎地把握国家的发展趋势,揣度各诸侯内心的想法。如果不能周密切实地审时度势,权衡利害,就不会知道各诸侯国的强弱情况;如果不能周密地揣度形势,便不知道各种隐藏的情况和发展变化。
什么叫量权呢?度量国土的大小,谋算兵力的多少,衡量整个国家财货的有无,估计百姓有多少,是丰足还是贫乏,丰足和贫乏者各有多少;分辨各国山川地貌的险峻与平易,考察哪处与己有利,哪处与己有害?研究哪个是长策,哪个是权宜之计;在君臣亲疏关系中,要知道哪些人贤德,哪些人不正派;在谋士与宾客中,哪个足智多谋,哪个是平庸之才;考察命运祸福时,什么是吉利的,什么是凶险的;与诸侯交谊中,谁是可以效力的,谁是不能效力的;判断各国老百姓的人心向背,趋向变化,哪国比较安定,哪国潜伏危机;考察国内的老百姓拥护谁、厌恶谁;考察不顺从的势力,哪些要提防,哪些可相契。如果能把这些方面搞清楚,才是达到了“量权”的要求。
揣[177]情者,必以其甚喜之时,往而极其欲也,其有欲也,不能隐其情;必以其甚惧之时,往而极其恶也,具有恶也,不能隐其情:情欲[178]必知其变。感动而不知其变者,乃且错其人勿与语,而更问所亲,知其所安[179]。夫情变于内者,形见于外;故常必以其见者,而知其隐者;此所谓测深揣情。
所谓揣情,就是必须在对方最高兴的时候,去加大他们的欲望,他们既然有欲望,就无法按捺住实情;又必须在对方最恐惧的时候,去加重他们的恐惧,他们既然有害怕的心理,就不能隐瞒住实情。情欲必然要随着事态的发展变化流露出来。对那些已经受到感动之后,仍不见有异常变化的人,就要改变游说对象,不要再对他说什么了,而应改向他所亲近的人去游说,这样就可以知道他安然不为所动的原因。那些感情从内部发生变化的人,必然要通过形态显现于外表。所以我们常常要通过显露出来的表面现象,来了解那些隐藏在内部的真情。这就是所说的“测深揣情”。
故计国事者,则当审量权;说人主,则当审揣情;谋虑情欲必出于此。乃可贵、乃可贱、乃可重、乃可轻、乃可利、乃可害、乃可成、乃可败,其数[180]一也。故虽有先王之道、圣智之谋,非揣情,隐匿无所索之。此谋之本也,而说之法也。常有事于人,人莫能先。先事而至,此最难为。故曰“揣情最难守司”。言必时[181]其谋虑,故观蜎飞蠕动[182],无不有利害[183],可以生事变。生事者,几之势也。此揣情饰言成文章,而后论之。
决策国家大事的人,必须精心权衡利弊得失;游说君主的谋士,必须精心揣度实情。一切策划、谋略和欲求,均须从量权和揣情出发。精通揣情之术,可使人富贵,也可使人贫贱;可使人手握重权,也可使人微不足道;可使人受益,也可使人受害;可使人成功,也可使人失败,产生这些差异的法则是一样的。因此,即使你有古代贤君的大德,有大智之人的计谋,若离开揣情之术,也无法识破隐藏的真相。由此可知,揣情之术是策划计谋的根本条件,是游说君主的基本法则。
善于运用揣情为人谋事的人,总是让人无法超越。他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前,就已经预料到了,这种料事如神的境界是最难达到的。所以说,揣情是最难把握的法术。
游说活动必须深谋远虑地选择时机。所以,我们看到昆虫蠕动,都包含着利益和祸害,可以使事物发生变化。而任何事情在刚刚产生之时,都呈现一种微小的态势。这种揣情,需要借助漂亮的言辞或文章,而后才能进行游说应用。
摩篇 链接到标题
摩[184]者,揣之术也。内符[185]者,揣之主[186]也。用之有道,其道必隐[187]。微摩之 以其索欲,测而探之[188],内符必应;其索应也,必有为之。故微而去之 ,是谓塞窌[189]匿端[190],隐貌逃情,而人不知,故能成其事而无患。摩之在此,符之在彼,从而用之,事无不可。
所谓“摩意”是一种与“揣情”相类似的方法。“内符”是“揣”的对象。进行“揣情”时需要掌握“揣”的规律,而这些规律都是隐而不现的。这就要适当地去“摩”,投其所好进行测探,其内情就会通过外符反映出来。内心的感情要表现于外,就必然要做出一些行动。这就是“摩意”的作用。在达到了这个目的之后,要在适当的时候离开对方,把动机隐藏起来,消除痕迹,伪装外表,加避实情,使人无法知道是谁办成的这件事。如此,便可达到了目的,办成了事,却不留祸患。“摩”对方是在这个时候,而对方表现自己是在那个时候。只要我们有办法让对方顺应我们的安排行事,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办成的。
古之善摩者,如操钩而临深渊,饵而投之,必得鱼焉。故曰:主事[191]日成,而人不知;主兵[192]日胜,而人不畏也。圣人谋之于阴[193],故曰神;成之于阳[194],故曰明,所谓主事日成者,积德也,而民安之,不知其所以利。积善也,而民道之,不知其所以然;而天下比之神明也。主兵日胜者,常战于不争不费,而民不知所以服,不知所以畏,而天下比之神明。
古代善于“摩意”的人,就像拿着钓钩到水潭边上去钓鱼一样。只要把带着饵食的钩投入水中,不必声张,悄悄等待,就可以钓到鱼。所以说:主办的事情一天天成功,却没有察觉;指挥的军队日益压倒敌军,却没人感到恐惧,只有做到这样才是高明的。
圣人某事非常隐秘,所以说神乎其神;成事要非常坦荡透明,所以光明磊落。圣人“主事日成”,一是由于他暗中施德泽于民,使老百姓安居乐业,老百姓尚不知是如何得到这些好处的;二是由于他暗中积累善行,老百姓只知说好,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。天下人都把这样的人比之为神明。圣人“主兵日胜”,是由于他不热衷于争城夺池,战争的消耗很小,老百姓不知道敌国为何拜服,也不知道战争有什么可怕。天下人都把这样的人比之为神明。
其摩者,有以平,有以正;有以喜,有以怒;有以名,有以行;有以廉,有以信;有以利,有以卑。平者,静也。正者,宜也。喜者,悦也。怒者,动也。名者,发[195]也。行者,成[196]也。廉者,洁也。信者,期也。利者,求也。卑者,谄也[197]。故圣人所以独用者,众人皆有之[198];然无成功者,其用之非也。
在实施“揣摩之术”时,有的以“平”,有的以“正”,有的以“喜”,有的以“怒”,有的以“名”,有的以“行”,有的以“廉”,有的以“信”,有的以“利”,有的以“卑”。平是使人心平气和,正是让人觉得公正,娱乐就是使人喜悦,愤怒就是使人激动,名望就是为其传播声誉,行为就是助其取得成功,廉洁就是清明,信是使人有所期许,利益就是提供需求,谦卑就是迎合对方。所以,圣人所独用的“摩意”之术,平常人也都可以具有。然而没能运用成功的,那是因为他们用错了。
故谋莫难于周密,说莫难于悉听,事莫难于必成;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。故谋必欲周密;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,故曰:或结而无隙[199]也。夫事成必合于数,故曰:道、数与时相偶者[200]也。说者听,必合于情;故曰:情合者听。故物归类[201];抱薪趋火[202],燥者先燃;平地注水,湿 者先濡;此物类相应[203],于事誓犹是也。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,故 曰:摩之以其类,焉有不相应者;乃摩之以其欲,焉有不听者。故曰 :独行之道。夫几者不晚[204],成而不拘[205],久而化成。
设计谋略,最难的就是周到缜密;游说君主,最难的就是使其言听计从;主持事务,最难的就是确保成功。这三个问题只有圣人才能解决。凡设计谋略要想周到缜密,一定要选择与自己情意相通的人共谋,所以说:相互结合,无懈可击。凡办事要想取得成功,必须有适当的方法,所以说:方略、方法与天时互相契合。进行游说的人要让对方听信,必须使自己的说辞合于情理,所以说:合情理才有人听。
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规律,例如抱着柴薪向烈火走去,总是干燥部分先燃烧起来;往平地倒水,总是潮湿的地方先湿透。这些都是与物性相适应的,以此类推,其他事物也是如此。这就是“内符”与“外摩”相呼应的道理。所以说,按着事物的特性来施行“摩”术,岂有不响应之理?依据其人的欲求来施行“摩”术,岂有不听之理?圣人深谙其中奥妙,所以说,这是圣贤独行之道,能够洞察事物先机的人不会错过良机,取得成功之后又能保持灵活而不受陈规限制,并且持之以恒,最后一定会成功。
权篇 链接到标题
说者,说之也;说之者,资[206]之也,饰言[207]者,假之也;假之者,益损[208]也。应对者,利辞[209]也;利辞者,轻论[210]也。成义[211]者,明之也;明之者,符验[212]也。难言者,却论也;却论者,钓几[213]也。佞言者,谄而于忠:谀言[214]者,博而于智;平言[215]者,决而于勇;戚言[216]者,权而于信;静言[217]者,反而于胜。先意承欲者,谄也;繁种文辞者,博也;策选进谋者,权也。纵舍[218]不疑者,决也;先分不足而窒非[219]者,反也。
说,就是游说对方;游说对方,就要有助于对方。修饰言辞,是为了借助言语打动对方;借助言语打动对方,就要再三斟酌、适当取舍。应对时要敏捷巧辩,敏捷巧辩容易流于形式。要使对方接受某个观点,就要使对方明白真伪;使对方明白真伪,就要列举事实加以佐证。诘难的言辞是驳斥对方的论点。驳斥对方的论点就是要诱出对方隐秘的意图。
使用花言巧语,是为了取悦于对方以求忠诚。;说阿谀话的人,是为了显露渊博的知识,以示自己聪慧多智;使用公正平允之言,说话直截了当有所决断,以示敢于直言;说忧伤说的人,是为了权衡形势,以博取信任;使用深思熟虑的话,就会在能力不足时,反而阻止谬误获取胜利。先揣摩对方的心思再加以奉承,就是谄媚;引经据典旁征博引,就是渊博;根据他人喜好而进献计谋的人,就是玩权术;抛开顾虑大胆舍弃,就是有决心;先分说其不足以打消其错误观点,这就是反驳。
故口者,机关[220]也,所以关闭情意也。耳目者,心之佐助也[221],所以窥间见奸邪[222]。故曰:“参[223]调而应,利道[224]而动。”故繁言而不乱,翱翔而不迷,变易而不危者[225],观要得理[226]。故无目者,不可示以五色,无耳者,不可告以五音。故不可以往者,无所开之也;不可以来者,无所受之也。物有不通者,故不事也。古人有言曰:“口可以食,不可以言。”.言有讳忌也。众口烁金[227],言有曲[228]故也。
所以,“口”就是人的“机关”,用它来封锁、宣传信息。耳目,就是心的辅助器官,用它来侦察奸邪。所以说,只有口、耳、目三者相互呼应,因势利导才能采取行动,才会走向成功。因此,虽有烦琐的语言并不纷乱,纵横驰骋却不迷惑,改变方向却不诡谲,就是要在观物时,掌握要害,看清事物本质。所以,不能向失明的人展示五色,不能向失聪的人展示五音。所以,不值得开导的人,就不要去游说;不来此地游说,是因为这里没有人能接受你这样的说法。有些人是无法沟通的,就没有必要去游说。古人云:“口可以用来吃饭,却不能胡乱说话。”一说话,就容易犯忌讳。“众口铄金”,是由于言辞之间难免因为偏见而歪曲事实。
人之情,出言则欲听,举事则欲成。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,而用愚人之所长;不用其所拙,而用愚人之所工,故不困也。言其有利者,从其所长也;言其有害者,避其所短也。故介虫[229]之捍也,必以坚厚;螫虫[230]之动也,必以毒螫。故禽兽知用其所长,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。
人之常情是,说出话就希望别人接受,做事情就希望成功。所以,聪明的人不用自己的短处,而宁可用愚人的长处;不用自己的笨拙,而宁可用愚人的技巧,因此才不至陷于困境。说到别人有利的地方,就要顺从其所长;说到别人的短处,就要避其所短。甲虫自卫时,一定是依靠坚硬和厚实的甲壳;螫虫攻击时,一定会用它的毒针去螫对手。所以说,连禽兽都知道用其所长,游说者也应该知道运用其所该运用的一切手段。
故曰:“辞言[231]五、曰病、曰怨、曰忧、曰怒、曰喜。”故曰:“病者,感衰气而不神也;怨者,肠绝而无主也;忧者,闭塞而不泄也;怒者,妄动而不治也;喜者,宣散而无要也。”此五者,精则用之,利则行之。故与智者言,依于博[232];与拙者言,依于辩;与辩[233]者言,依于要[234];与贵者言,依于势;与富者言,依于高;与贫者言,依于利;与贱者言,依于谦;与勇者言,依于敢[235];与过者言,依于锐,此其术也,而人常反之。是故与智者言,将此以明之;与不智者言,将此以教之,而甚难为也。故言多类,事多变。故终日言,不失其类,故事不乱。终日变,而不失其主,故智贵不妄,听贵聪,智贵明,辞贵奇[236]。
一般而言,在外交辞令中有五种言态:一是病态之言;二使幽怨之言;三是忧郁之言;四是愤怒之言;五是喜悦之言。病态之言是神气衰弱,而无精神;幽怨之言是悲痛之极,没有主见;忧郁之言是情感闭塞,不能畅言;愤怒之言是气急发怒,不能自制,语无伦次;喜悦之言是宣泄于外,不得要领。以上这五种言态应尽力避免,但精于言说者也可一用,若用之有利,则不妨付诸实行。
因此与聪明的人谈话,就要依靠广博的知识;与知识广博的人谈话,就要依靠雄辩;与善辩的人谈话要依靠简明扼要;与地位显赫的人谈话,就要依靠宏大的气势;与富有的人谈话,就要依靠高屋建瓴;与贫穷的人谈话,就要以利益相诱惑;与卑贱的人谈话,要依靠谦卑恭敬;与勇敢的人谈话,要以果敢为原则;与上进者谈话,要以锐意进取为原则。这些都是与人谈话的原则,然而不少人却常常背道而驰。
与聪明人谈话时,就要让他明了这些方法,与笨人谈话时,就要把这些方法教给他。然而事实上很难做到。所以说谈话有各种方法,所论事情会不断变化。掌握这些后,即使终日谈论,也不会把事情搞乱。事情不断变化,也不会失其原则。故就智者而言,重要的是要不乱不虚,听话善辨真伪,聪颖则善断是非,出言要变化莫测。
谋篇 链接到标题
为人凡谋[237]有道,必得其所因,以求其情[238]。审得其情,乃立三仪[239]。三仪者曰上、曰中、曰下。参以立焉,以生奇[240]。奇不知其所拥,始于古之所从[241]。故郑人之取玉也,必载司南之车[242],为其不惑也。夫度材、量能、揣情者,亦事之司南也。故同情而俱相亲者,其俱成者也;同欲而相疏者,其偏成者也;同恶而相亲者,其俱害者也;同恶而相疏者,其偏害者也[243]。故相益则亲,相损则疏,其数行也,此所以察同异之分,其类一也。故墙坏于其隙,木毁于其节[244],斯盖其分也。故变生事,事生谋,谋生计,计生议,议生说,说生进,进生退,退生制,因以制于事。故万事一道,而百度[245]一数也。
凡为人谋事有一定规律,首先必须查明事情的原委,以探得实情。审慎考核实情,然后确立“三仪”,所谓三仪,指上智、中才和下愚。此三者互相参验,通过分析论证,就能定出奇谋。这样产生的奇谋所向无阻,自古以来便是如此。据说,郑国人入山采玉,乘载带有司南针的车,为的是不迷失方向。为人谋事,一定要考量其才干、能力,揣测其实情,这是为人谋事不可或缺的指南。
凡志趣相投的人联合谋事,事成后若双方都能得利,感情定会亲密;若仅一方得利,感情定会疏远;凡有共同憎恶的人联合谋事,若是同受其害,感情定会亲密;若仅一方受害,感情定会疏远。所以,如果能互相带来利益,就能密切关系;如果相互牵连地造成损害,就会疏远关系。这都是有定数的事情,也是所以要考察异同的原因,凡是这类事情都是一样的道理。所以,墙壁通常因为有裂缝才会倒塌,树木通常因为有节疤而折毁,这都是理所当然的。
事物在变化中产生事件,事件中产生谋略,谋略中产生计策,计策中可分三仪,有了这些前提,说辞就产生了,有了良好的说服力,就可以进,在进的过程中谋取退路,做到了“进可攻,退可守”的程度就可以制服对方了;用这种套路可以治理一切事务。所以百事的变化都是一个规律,而各种心机谋略也只有一种法则。
夫仁人轻货[246],不可诱以利,可使出费;勇士轻难,不可惧以患,可使据危;智者达于数,明于理,不可欺以诚,可示以道理,可使立功;是三才[247]也。故愚者易蔽也,不肖者易惧也,贪者易诱也,是因事而裁之[248]。
一般而言,仁德的人不看重财物,不可用财物相诱惑,只可让其提供财物;勇敢的人不惧怕危难,不可用祸患相恐吓,只可使他据守险地;智慧的人知权变、明事理,不可以不诚信相欺骗,只可晓以大义,使其建功立业。这是三种人才啊,必须好好使用!由此观之,愚昧的人容易受蒙蔽,不肖的人容易被吓住,贪婪的人容易被引诱。对于这些人,要抓住其特点来控制他们。
故为强者,积于弱也;为直者, 积于曲;有余者,积于不足也;此其道术行也。故外亲而内疏[249]者,说内;内亲而外疏者,说外。故因其疑以变之[250],因其见以然之[251],因其说以要之[252],因其势以成之,因其恶以权之,因其患以斥之。摩而恐[253]之,高而动之,微而证之,符[254]而应之,拥[255]而塞之,乱而惑之,是谓计谋。
所以,弱小可以蓄成强大,弯曲可以变成笔直,不足可以积成有余,就看运用是否合理。若对方表面上与我亲近而内心疏远,则我要从打动其内心入手;若对方内心与我亲善而表面上疏远,则我要从改善外部关系入手,以求表里如一。应根据对方的疑惑改变自己的说辞;根据对方的发现来肯定他的看法;根据对方的言辞确定说辞的要点,去迎合他的本意;根据对方的情势去成全他;根据对方的憎恶权衡利弊得失;根据对方可能造成的祸患来设法排除。与对方磨合后,告知以危机,引起他的恐惧;抬高对方,使之奋发向上,策划行动;削弱之后加以扶正;符验之后加以响应;凡对方的正确意见,我应积极响应;凡对方的错误要求,我应加以阻止;搅乱对方的思想,使其困惑。这些就是计谋之道。
计谋之用,公不如私[256],私不如结[257],结而无隙者也。正不如奇[258],奇流而不止者也。故说人主者,必与之言奇;说人臣者,必与之言私。其身内,其言外者疏;其身外,其言深者危。无以人之所不欲,而强之于人;无以人之所不知,而教之于人。人之有好也,学而顺之;人之有恶也,避而讳之,故阴道而阳取之[259]也。故去之者纵之,纵之者乘之[260]。貌者,不美又不恶,故至情托[261]焉。可知者可用也,不可知者,谋者所不用也,故曰:“事贵制人,而不贵见制于人。”制人者握权也,见制于人者制命[262]也。
运用计谋,公开谋划不如私下密谋;私下密谋不如结为同盟;结成同盟可使双方的关系亲密无间。运用计谋,常规策略不如奇谋,施以奇谋则无往不胜。所以说,向君主游说时,必须先献奇谋;向人臣游说时,必须先谈私交。若你是同盟内的人,却将机要泄露给同盟外的人,就会被同盟者疏远。若你是同盟外的人,却触及同盟内的机要,同样会有危险。
不要把对方不想要的东西强加于人,不要把对方不想知道的强教给人。如果对方爱好某种东西,你要学着迎合他的兴趣;如果对方厌恶什么东西,你要尽量加以避讳。所以说,你是在暗中顺从对方,得到的却是公开的信任。因而,想要除掉的人,可献谋使其放纵,待他犯了错误时,你就可以抓住机会制裁他。
看人外表,不以人美不以人丑,要看他的真心是否值得托付。如果对一个人了解,可以任用他;如果不了解,有谋略的人不会任用他。所以说:“做事情看重的是控制对方,而不是被对方控制。”控制对方的人,手中掌握主动;被控制的人,命运也被对方控制。
故圣人之道阴,愚人之道阳[263];智者事易,而不智者事难。以此观之,亡不可以为存,而危不可以为安[264],然而无为而贵智矣。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,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。既用见可,择事而为之,所以自为也;见不可,择事而为之,所以为人也。故先王之道阴,言有之曰:“天地之化,在高与深;圣人之道,在隐与匿。非独忠、信、仁、义也,中正而已矣。”道理达于此义者,则可与语。由能得此,则可与谷[265]远近之义。
所以圣人运用谋略的原则是隐而不露,而愚人运用谋略的原则是大肆张扬。有智慧的人成事容易,没有智慧的人成事困难。由此看来,由此看来,灭亡的事物不会继续存在,危乱的局面难以回到安全。所以,无为和智慧是最重要的。智慧是用在众人所不知道的地方,用在众人所看不见的地方。智慧和才能的使用要做到隐秘,在使用的时候,如果情况允许就不要公开,选择一些事自己做;如果情况不允许,就选择一些事让他人去做,并且表明这是为了对方。
所以,先王之道是隐而不露的,古语有言:“天地的运行,在于高远与深邃;圣人制定谋略,在于隐秘和藏匿。”然而,使用谋略不仅要讲求忠诚、信义、仁慈、义理的原则,还要做到内心中和正道。只有通达了这些道理,才可以与他谈谋略的事。如果能体悟到这些,就可以懂得驱使天下的道理了。
决篇 链接到标题
凡[266]决物[267],必托于疑者。善其用福,恶其用患[268];善至于诱[269]也,终无惑偏。有利焉,去其利,则不受也[270];奇之所托[271]。若有利于善者,隐托于恶,则不受矣,致疏远[272]。故其有使失利者,有使离害[273]者,此事之失。
凡是决断事情,都是受托于有疑难的人。一般说来,人们都希望遇到有利的事,不希望碰上祸患和被骗诱,希望最终能排除疑惑。在为人做决断时,如果只对一方有利,那么没有利的一方就不会接受,这是因为依托的基础不平衡。任何决断本来都应有利于决断者的,但是如果在其中隐含着不利的因素,那么决断者就不会接受,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会疏远,这样对为人决断的人就不利了,甚至还会遭到灾难,这样决断是失误的。
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[274]:有以阳德[275]之者,有以阴贼[276]之者,有以信诚之者,有以蔽匿之者,有以平素之者。阳励于一言,阴励于二言,平素、枢机以用;四者微而施之[277]。于事度之往事,验之来事[278],参[279]之平素,可则决之。
圣人能够取得成功,有五种途径:有的依靠公开的仁德,有的依靠暗中的计谋,有的依靠诚实信义,有的依靠谦卑隐匿,有的依靠平素积累。为人决疑,要分清是阳谋还是阴谋。为阳谋决疑贵在说一不二,为阴谋决疑贵在留有余地。为人决疑,还要善于抓住平素和关键两种时刻。将阳谋、阴谋、平素、关键四者有机结合,而后可以细致地进行决疑。
决断时应该忖度往事,预测未来的发展,再参考平素的情况,若能做出判断,可立即决断。
王公大人之事也,危[280]而美名者,可则决之;不用费力而易成者,可则决之;用力犯勤苦[281],然不得已而为之者,可贵则决之;去患者,可贵则决之;从福者,可则决之。故夫决情定疑,万事之基[282],以正乱治[283],决成败,难为者。故先王乃用蓍龟[284]者,以自决也。
王公大人们委托决断的大事,若能为其带来美名,并且有望成功,可立即决断;无须费力而易成的事,可立即决断;虽然费力但又必须做的事,可立即决断;能为人免除祸患的事,可立即决断;能为人带来福祉的事,可立即决断。
决疑断难,是万事成功的关键,目的是以正治乱,决定成败,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。故古代贤君遇到疑难时,不得已而用蓍草和龟甲进行占卜,以此帮助自己决断。
符言 链接到标题
安徐正静[285],其被节先肉[286]。善与而不静,虚心平意[287]以待倾损[288]。右主位[289]。
作为君主,应始终保持安详、从容、正色寡言、冷静稳重,对人怀柔而有度。应善于让利于人,与世无争,并始终充满危机感。以上说的是君主摆正自己位置的原则。
目贵明,耳贵聪,心贵智[290]。以天下之目视者,则无不见;以天下之耳听者,则无不闻;以天下之心思虑者,则无不知;辐辏并进,则明不可塞[291]。右主明[292]。
作为君主,眼睛要明亮,耳朵要灵敏,心灵要智慧。作为君主,若能借助全天下的眼睛去看,就没有什么看不见的;若能借助全天下的耳朵去听,就没有什么听不到的;若能借助全天下的心灵去思考,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。作为君主,若能集思广益,就能明察秋毫,无可闭塞。以上说的是使君主明智的原则。
德之术曰:勿坚而拒之[293],许之则防守[294],拒之则闭塞。高山仰之可极,深渊度之可测,神明之德术正静,其莫之极[295]欤。右主德[296]。
君主崇尚德行的方法是,不随意拒绝,也不随意许诺。随意许诺会妨害君主的职守,随意拒绝就会堵塞天下言路。向上可以仰望高山,向下可以测量深渊。圣明的君主手段高明,臻于极点,谁也无法捉摸。以上所说指君主要崇尚德行。
用赏贵信,用刑贵正。赏赐贵信,必验而目之所闻见,其所不闻见者,莫不谙化[297]矣。诚畅于天下神明,而况奸者干君[298]。右主赏[299]。
奖赏臣子必须诚信,惩罚臣子必须公正。奖赏和惩罚做到诚信和公正,要使身边的臣民能够亲眼听到、看到,即使看不到和听不到的,也会幡然改悟。如果君主诚信的美名能畅达于天,神明也会保佑,若有奸恶之徒想干涉君位,也会望而却步,以上所说指君主施行赏罚。
一曰天之,二曰地之,三曰人之[300];四方上下,左右前后,荧惑[301]之处安在。右主问[302]。
君主要把握天、地、人三才之道,以及四方上下、左右前后的情况,要向圣贤之人多加询问,就会没有迷惑不解的地方。以上所讲指君主要善于发问。
心为九窍之始,君为五官[303]之长。为善者,君与之赏;为非者,君与之罚。君因其所以求,因与之,则不劳。圣人用之,故能赏之。因之循理,故能长久。右主因[304]。
心灵是九窍的统帅,君主是百官的首长。做好事的,君主要给予赏赐;做坏事的,君主就会施加惩罚。君主要根据臣民的是非善恶,或赏或罚,臣子就会效忠君王,君王也不用过度辛劳了。圣人通过这样的方法,把赏赐用在恰当的地方。遵循事物之间的规律,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。以上是说要遵循规律。
人主不可不周[305];人主不周,则群臣生乱,家于其无常也,内外不通,安知所闻,开闭不善,不见原[306]也。右主周[307]。
君主考虑事情不能不周密。如果考虑不周密,大臣就会制造动乱。朝廷寂静无声,就会不正常,君主和外界闭塞不通,怎么能弄清治理国家的方略呢?君主不善于用捭阖之道,就不能看清事情的缘起。以上是说君主要行事周密。
一曰长目[308],二曰飞耳[309],三曰树明[310]。明知千里之外,隐微之中,是谓洞天下奸,莫不谙变更。右主恭[311]。
君主不仅要有千里眼,还要有顺风耳,并要具备洞察一切的能力。弄清千里之外的事物,在隐微中看出事情的端倪,辨明天下奸邪,使其不得不暗自改变。以上是说君主要树立威严,才能使臣子恭顺。
循名而为,实安而完,名实相生,反相为情[312],故曰名当则生于实,实生于理,理生于名实之德,德生于和,和生于当[313]。右主名[314]。
按照事物名称去探知事物,就会获得实情。名实相符,就能合于情理。所以说,名称恰当是因为符合实情,而实情又源于万物之理,道理产生于追求名实相符的美德,这种美德产生于平和心态,平和心态产生于处事恰当。以上是说君主要做到名实相符。
参考: